夜色深沉,城市在濃稠的黑暗中沉睡,僅有微弱的風從小巷中掠過,帶來一絲冰涼。逐夜酒肆門口的紅燈籠一如既往地散發著暖黃的光,風輕輕拂過,燈影搖曳,如同等待著誰的歸來。

門外的風鈴輕響三聲,像一首訴說秘密的序曲。

司掌櫃站在吧台後,依然穿著那身素雅的茶禪服,動作輕緩地擦拭著一個瓷杯。她的面容冷靜,目光在柔和的燈光下如水般深邃,彷彿能洞悉一切,卻又無動於衷。

門口傳來微弱的腳步聲,像是誰正躡手躡腳地靠近。

「進來吧。」司掌櫃的聲音平靜,像是早已知曉來者的存在。

門被緩緩推開,一陣冷風裹挾著奇異的花香飄進酒肆。門口站著一位高瘦的男子,他的臉色蒼白,眉宇間透著疲憊,身上披著一件略顯破舊的長風衣,手中握著一頂黑色的圓帽。

他進門後四處張望,眼神中帶著警覺與迷茫,似乎不確定自己是否來對了地方。

「這裡是……逐夜酒肆?」男子的聲音帶著沙啞,像長久未曾說話般乾澀。

「正是。」司掌櫃抬起頭,微微一笑,「想喝點什麼?」

男子的目光在酒肆內部掃了一圈,最後落在司掌櫃身上,神情略顯猶豫。他沉默了一會兒,才低聲說:「有能讓人夢醒的酒嗎?」

 


夢境的重量

司掌櫃微微挑眉,放下手中的杯子,注視著男子:「妳為什麼想要醒來?」

男子的手指緊握著帽子,低下頭,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。他的聲音低而模糊:「因為……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真的活著,還是只在做一個漫長的夢。」

司掌櫃的目光並未移開,語氣平靜:「妳的夢,怎麼開始的?」

男子的身體微微一震,抬起頭,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神情。他張了張嘴,像是想說什麼,卻又閉上嘴,最後深吸一口氣,低聲說道: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只記得,在夢裡,我失去了所有我想保護的人。」

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,握著帽子的手指微微顫抖:「每次醒來,總覺得這世界像是拼湊的,隨時會崩塌。我不知道什麼是真實,什麼是虛假。也許……也許,我根本沒有醒來過。」

司掌櫃沉默了片刻,轉身走向酒架,手指輕輕滑過一排古舊的酒瓶,最後取下了一個深藍色的玻璃瓶。

她將酒倒進一個水晶杯中,液體是透明的,帶著淡淡的藍光,像深海中幽微的流動光芒。

「試試這個吧。」她將酒推到男子面前。

男子伸手接過酒杯,手指輕輕觸碰到杯壁,忽然一陣細微的震動從指尖傳來,像某種熟悉的感覺。他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,似乎猶豫了片刻,然後一口飲盡。

 


夢中的記憶

酒液滑入口中的瞬間,男子的眼睛猛然睜大,他的瞳孔深處開始浮現出一幅又一幅的畫面——

他看到了一片燦爛的原野,滿是迎風搖曳的金色麥浪。他站在田野中央,手中牽著一個孩子的手,身旁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女子。他們的笑聲在風中迴盪,那是一幅幸福而安寧的景象。

但畫面一轉,天空變得灰暗,狂風捲起麥浪,變成無邊的黑霧。孩子與女子的身影開始模糊,像被風卷走的沙粒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他伸手去抓,卻什麼也抓不住,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,連同那片田野也變成一片廢墟。他跪倒在地,淚水滑落,撕心裂肺地喊著什麼,卻無人回應。

下一刻,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寂靜的城市廢墟中,四周是一片荒涼與死寂。唯一不變的,是他手中緊緊握著的那頂黑色圓帽。

畫面消失,男子猛然回過神,他的手指劇烈地顫抖,酒杯已空,眼中充滿了驚恐與悲傷。

 


醒來的代價

司掌櫃注視著他,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:「妳看到什麼了?」

男子的聲音嘶啞,語氣中透著掙扎:「我看到……我看到自己失去了一切……那是我的夢,還是我的記憶?」

司掌櫃沒有回答,只是輕輕搖了搖頭,語氣平靜而堅定:「妳要自己決定,那是一場夢,還是一段現實的殘影。」

男子握著帽子的手逐漸用力,指節泛白,眼神充滿了掙扎與迷茫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像是在做出某種決定,然後緩緩抬起頭。

「如果這是一場夢,那麼……我寧願醒來。」他的聲音低而堅定,像是對某個看不見的存在發出了最後的宣言。

司掌櫃微微頷首,語氣柔和:「那麼,妳的夢,該結束了。」

 


夜再度靜下來

男子離開後,酒肆內恢復了平靜。司掌櫃將空酒杯收起,擦拭乾淨,然後重新放回酒架。她點燃了一根檀香,煙霧緩緩升起,為這夜裡的故事畫下了一個安靜的句點。

風鈴再次響起,彷彿在低聲訴說著什麼。

燈籠依舊明亮,時鐘的指針停在凌晨兩點,一如既往地等待著下一個迷途的靈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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